阿枳蹲在黄河岸边的工棚里,手里的算盘珠子噼啪作响,汗水顺着额角滴在账本上,晕开一小片墨迹。她刚满七岁,却已经跟着周衍在工地上待了半个月——新修的堤坝出现了裂缝,周衍怀疑是材料掺了假,特意让她来核账。
“小先生,歇会儿吧?”老河工李伯端来一碗凉茶,看着她被晒得黝黑的小脸,眼里满是心疼。这半个月,阿枳几乎没合过眼,把近三年的河工账翻了个底朝天,手指被算盘磨出了血泡,缠着布条也照算不误。
阿枳摇摇头,指着账本上的数字:“李伯,您看这笔‘石灰款’,说是买了五千斤,可库房的入库记录只有三千斤,剩下的两千斤去哪了?”
李伯刚要说话,突然听见工棚外传来一阵喧哗。只见周衍被几个官差架着走过来,他身上的官袍被扯得歪歪扭扭,头发散乱,脸上还有清晰的巴掌印。“周大人!”阿枳猛地站起来,算盘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珠子滚得满地都是。
“周衍勾结奸商,以次充好,导致堤坝开裂,拿下!”为首的官差亮出圣旨,声音冷得像冰,“这个小丫头是他的同党,一并带走!”
阿枳被吓懵了,她看着周衍,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。周衍却突然笑了,对着她喊:“阿枳!别信他们!账本!你手里的账本是证据!”
“证据?”官差冷笑一声,一脚踹翻了工棚的桌子,账本散落一地。他捡起最上面的一本,当着众人的面撕得粉碎,“哪来的证据?我看是你们串通一气,想污蔑好人!”
周围的河工们都惊呆了,有人想替周衍说话,却被官差手里的刀逼了回去。李伯急得直跺脚:“大人,周大人是好人啊!他为了修堤坝,自己掏腰包补了不少钱……”
“闭嘴!”官差反手给了李伯一棍,打得他踉跄着后退,额头撞在木桩上,顿时血流如注。
阿枳看着这一幕,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。她突然想起周衍教她的话:“账上的数字不会骗人,但人心会。”她蹲下身,疯了似的捡地上的账本,手指被碎石划破也没察觉,只是把捡起来的纸页死死抱在怀里。
“带走!”官差不耐烦了,伸手就要抓阿枳。
“不准碰她!”周衍突然发力挣脱官差,扑过来把阿枳护在身后,“她只是个孩子!有什么冲我来!”
官差被激怒了,抽出腰间的刀,刀光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。“抗旨不遵,就地正法!”
阿枳只觉得心脏像被攥住了,她死死闭上眼,以为会听到周衍的惨叫。可预想中的声音没传来,反而听到官差“哎哟”一声,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。她睁开眼,看见一个穿着蟒袍的中年男人站在面前,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,而刚才的官差已经被他身后的护卫按在地上。
“王叔?”周衍愣住了。
被称为王叔的男人笑了笑,踢了踢地上的官差:“陛下就知道有人会在河工款上动手脚,特意让我来查。没想到啊,竟是吏部尚书的人在背后搞鬼。”他转向阿枳,眼神温和了些,“小姑娘,你手里的账本,能给我看看吗?”
阿枳这才反应过来,原来这是陛下设的局,故意放出假消息引幕后黑手现身。她把怀里的账本递过去,手指还在发抖。王叔翻看账本时,她偷偷看了眼周衍,发现他眼里满是后怕,见她看来,还冲她挤了挤眼睛。
“好小子,藏了个宝贝啊。”王叔拍着周衍的肩膀大笑,“这账本记得比国库的还清楚!五千斤石灰实际只到三千斤,剩下的被换成了沙子;上报的‘百年松木’,其实是普通杨木……吏部尚书这胆子,可真不小。”
官差被押下去时,嘴里还在喊:“尚书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!”
周围的河工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,李伯捂着流血的额头,笑得眼泪都出来了:“我说周大人是好人吧!”
阿枳却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,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因为刚才太紧张了。周衍走过来,笨拙地拍着她的背:“哭什么?我们赢了啊。”
“我算错了……”阿枳抽噎着说,“刚才有一笔账,我少算了五十文钱……”
周衍被她逗笑了,捡起地上的算盘递给她:“那还不赶紧重新算?等会儿王叔要回宫复命,可不能带着错账去。”
阿枳接过算盘,抹了把眼泪,刚要开始算,突然听见远处传来“轰隆”一声巨响。堤坝的裂缝处,浑浊的河水像猛兽一样涌了出来,瞬间漫过了脚面。
“不好!堤坝要塌了!”李伯凄厉地喊着,河工们吓得四散奔逃。
王叔的脸色也变了:“快!加固堤坝!”
可已经来不及了。裂缝越来越大,河水带着泥沙咆哮着冲进来,工棚瞬间被淹没了一半。阿枳被周衍抱在怀里,水已经没过了他的腰。她看着周围惊慌失措的人们,突然想起账本上记的“石料款”——那些被贪污的钱,本该用来买加固堤坝的巨石。
“我知道哪里有石头!”阿枳突然喊出声,“下游三里地有个废弃的采石场,我之前查账时看到过记录!”
周衍眼睛一亮:“王叔,我带人去搬石头!您组织大家往高处撤!”
“小心!”王叔喊道。
周衍抱着阿枳,在洪水里艰难地往采石场走。水流越来越急,好几次差点把他们卷走。阿枳趴在周衍的背上,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没算完的账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一定要把石头运回去。
采石场里果然堆着不少巨石,只是被淤泥埋了大半。周衍指挥赶来的河工们清理淤泥,阿枳则在一旁用算盘计算需要多少石头才能堵住裂缝。“至少要二十块!每块得有千斤重!”她喊道。
可石头太重,根本搬不动。洪水还在涨,已经有河工被冲走了,哭喊声、呼救声混在一起,让人头皮发麻。
阿枳急得直跺脚,突然看到采石场边的绞盘——那是以前运石头用的,虽然锈迹斑斑,但看起来还能用。“周大人!用绞盘!”她指着绞盘喊。
周衍立刻明白了,指挥大家把绳子绑在巨石上,用绞盘拉动。阿枳则跑到绞盘边,看着上面的刻度,计算着需要多少人才能拉动:“二十个人!分两组,轮流拉!”
人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,拼命地拉动绞盘。绳子被绷得笔直,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响声,巨石终于被一点点挪了起来,缓缓推向堤坝。
一块、两块、三块……当第二十块巨石落下,堵住裂缝时,所有人都累得瘫倒在地上。洪水渐渐退去,阳光重新照在湿漉漉的堤坝上,闪着金光。
阿枳坐在石头上,把弄着算盘,突然笑了。周衍走过来,递给她一块干粮:“笑什么?”
“我算对了。”阿枳咬了口干粮,眼里闪着光,“二十块石头,不多不少,正好堵住裂缝。”
周衍看着她,突然觉得这小丫头的眼睛比阳光还亮。他想起刚认识她时,她攥着半截炭笔躲在柴堆里算账,那么瘦小,那么胆怯。可现在,她站在洪水退去的堤坝上,手里的算盘仿佛比刀剑还厉害,能算出人心,也能算出生路。
“王叔说,要让你当户部的总账房。”周衍说。
阿枳愣住了,随即摇了摇头:“我还想跟着您查账。”她指着远处的田野,“那里、还有那里,肯定还有人在贪百姓的钱。我要把他们都算出来。”
周衍哈哈大笑:“好!那我们就一起,把这天下的账,一笔一笔算清楚!”
夕阳下,阿枳拨动算盘,珠子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,混着河工们的歌声,在黄河岸边久久回荡。她知道,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困难,更多的算计,但只要手里的算盘还在,心里的账算得明白,就没有什么能难得住她。毕竟,那些藏在数字背后的猫腻,那些见不得光的贪心,在她的算盘下,终将无所遁形。阿枳站在吏部尚书府的正厅,手里捏着那本泛黄的账册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阳光透过雕花窗棂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却照不进这满室的沉郁。三天前,王叔带着她和周衍突袭尚书府,从书房暗格里搜出了这本账册——里面记着近十年来,吏部尚书通过“卖官鬻爵”聚敛的财富,数字触目惊心,足够让半个京城的百姓吃饱三年。
“小丫头片子,也敢来审我?”吏部尚书赵显坐在太师椅上,虽然被卸了官帽,一身绫罗却依旧挺括,眼神里的傲慢像淬了毒的冰,“你可知我是谁?我姐姐是当今贵妃,你动我一根头发,明日就会被拖去喂狗。”
阿枳没说话,只是将账册往桌上一摔,纸页哗啦散开,露出其中一页:“乾隆三年,江南盐道一职,你收了商户张万两白银;乾隆五年,陕西巡抚空缺,你明码标价五万两……这些,你敢说不是你做的?”
赵显瞥了一眼,突然笑了,笑声里满是不屑:“是又如何?这官场,本就是如此。你以为扳倒我,就能改变什么?周衍那老东西,当年不也收过我送的砚台?”
周衍的脸瞬间涨红,上前一步怒道:“你胡说!那砚台是你借我观赏,我早就让人还回去了!”
“哦?是吗?”赵显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,“可府里的下人说,那砚台至今还在你书房的柜子里呢。”
阿枳的心猛地一沉。她知道周衍的为人,断不会贪墨,但赵显敢当众说出来,必然是做了手脚。果然,门外很快传来骚动,几个侍卫捧着一个锦盒走进来,打开一看,里面正是一方雕龙玉砚,底部刻着“赵显赠”三个字。
“周大人,这怎么说?”王叔的脸色也凝重起来,他没想到赵显竟连周衍都算计了进去。
周衍浑身发抖,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因为愤怒:“这是栽赃!我根本没见过这砚台!”
“栽赃?”赵显放下茶杯,声音陡然拔高,“人证物证俱在,你还想狡辩?周衍啊周衍,你以为你清廉?当年黄河堤坝的石料款,你小舅子贪的那两千两,你当真一无所知?”
这话像一道惊雷,炸得厅内众人哑口无言。周衍的小舅子确实贪了河工款,但周衍当时第一时间就上报了朝廷,按律处置了,怎么会成了赵显嘴里的“把柄”?
阿枳突然看向赵显身后的管家,那管家眼神闪烁,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。她想起刚才搜账册时,这管家鬼鬼祟祟地在书房门口徘徊,当时只当他是害怕,现在想来,怕是在做手脚。
“管家,”阿枳突然开口,声音清亮,“这砚台,是你放进周大人书房的吧?”
管家猛地抬头,脸色煞白:“不……不是我……”
“是吗?”阿枳走到他面前,仰起脸看着他,“我刚才看账册时,发现你每个月都会从账房支一笔‘杂费’,不多不少,正好五两。可府里的采买账上,从未见过这笔钱的去向。你说,这钱是不是用来收买周大人的下人,好让你偷偷把砚台放进去?”
管家的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没想到这小丫头连府里的杂役账都查了,那些他以为天衣无缝的小动作,早就被记在了账册里。
“还有,”阿枳转向赵显,眼神像把小刀子,“你说周大人包庇小舅子,可账册上记着,你当年收了他小舅子三千两‘封口费’,这才压下了河工款的事,直到周大人自己揭发,你才假意附和。这笔钱,就在你暗格的第三层,用红布包着,对吗?”
赵显的脸瞬间没了血色,他死死盯着阿枳,像是第一次认识她。这小丫头哪里是在算账,分明是在剥他的皮!
就在这时,门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:“陛下驾到——”
众人慌忙跪地接驾,赵显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连滚带爬地扑到门口:“陛下!臣是被冤枉的!都是这小丫头和周衍串通一气,陷害老臣啊!”
皇帝没理他,径直走到阿枳面前,拿起桌上的账册翻了几页,突然笑了:“阿枳,你这账算得,比国库的还清楚。”
阿枳磕了个头:“陛下,账上的数字不会说谎。”
“那你算算,赵显该当何罪?”皇帝的声音带着威严。
阿枳想了想,抬头道:“按律,贪墨白银万两以上者,斩立决。但他账上的钱,足够修十条黄河堤坝,赈济五个灾区。不如让他把钱吐出来,发配去修堤坝,直到他贪的钱,都变成百姓的活路。”
这话一出,连皇帝都愣了。他本以为这小丫头会主张严惩,却没想到她竟有如此胸襟。赵显也愣住了,看着阿枳的眼神里,第一次没了傲慢,只剩下难以置信。
“好一个‘变成百姓的活路’。”皇帝朗声笑道,“就按你说的办!赵显,你若修不好堤坝,朕定不饶你!”
赵显瘫在地上,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,最终只是重重磕了个头。
走出尚书府时,周衍忍不住问阿枳:“你为何要放过他?”
阿枳抬头看着天上的云,手里的算盘轻轻晃动:“杀了他,钱就追不回来了。百姓要的不是他的命,是能吃饱饭,能住安稳房子。这些,都得用钱换。”
周衍看着她,突然觉得这七岁的小丫头,心里装着的,比许多大人都要多。
可谁也没料到,变故会发生在夜里。
阿枳躺在周府客房,刚算完赵显的赃款清单,准备交给王叔,窗外突然传来“咻”的一声,一支淬了毒的弩箭穿透窗纸,钉在她床头的柱子上,箭羽还在嗡嗡作响。
阿枳吓得浑身冰凉,连滚带爬地躲到桌下。紧接着,又是几支箭射进来,将房间里的桌椅射得粉碎。她死死捂住嘴,不敢发出一点声音,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她的心脏——是谁?是赵显的余党?还是其他被她算过账的贪官?
就在这时,房门被猛地撞开,周衍举着剑冲进来,身后跟着王府的护卫:“阿枳!你没事吧?”
阿枳从桌下爬出来,指着窗外:“有人射箭……”
护卫们追了出去,周衍赶紧检查她有没有受伤,见她只是吓得脸色发白,才松了口气:“别怕,有我在。”
可接下来的几天,麻烦不断。阿枳去账房查账,发现刚整理好的账册被人撕了;出门买算盘珠,店家竟给她掺了沙子;甚至连街上的乞丐,都敢朝她扔石头,骂她“小奸臣”。
周衍气得要抓人,阿枳却拦住了他:“他们是怕了。怕我继续算账,怕他们的好日子到头。”她拿起被撕碎的账册,用糨糊一点点粘好,“越怕,我越要算。”
这天,她正在核对赵显吐出的赃款,突然发现少了五千两。账本上明明记着赵显将这笔钱存在了城南的钱庄,可钱庄掌柜却说从未见过这笔钱。
“肯定是被人私吞了!”周衍怒道。
阿枳却盯着账本上的日期,突然想起什么:“那天去尚书府搜账,赵显的管家说过,他有个弟弟在城南当差……”
两人立刻赶到城南,找到那个管家的弟弟,对方起初抵死不认,直到阿枳算出他最近买了新房、娶了小妾,花销远超他的俸禄,他才慌了神,承认是自己偷偷换了钱庄的存单。
“钱……钱被我赌输了……”他瘫在地上,涕泪横流。
阿枳的心沉了下去。五千两,足够让一个村子的人过冬了。她看着眼前这个颓废的男人,突然觉得无比疲惫——为什么总有人,要把别人的活路,当成自己的赌资?
就在她转身要走时,那男人突然喊道:“我知道谁要杀你!是户部的李主事!他怕你查到他贪了赈灾粮,才雇了杀手!”
阿枳猛地回头,眼里闪过一丝厉色。
三天后,李主事被抓,从他家里搜出的赃款,竟比赵显还多。原来他借着赈灾的名义,把粮食换成了沙土,导致去年灾区饿死了不少人。
百姓们听说了这事,自发地来到周府外,手里捧着刚收的粮食,对着阿枳的窗户磕头:“多谢小先生为我们做主!”
阿枳站在窗前,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,突然捂住脸哭了。周衍走进来,递给她一块手帕:“哭什么?这不是该高兴吗?”
“我算错了……”阿枳哽咽着,“李主事的账,我早该发现的。如果我算得再快一点,是不是就不会有人饿死了?”
周衍叹了口气,轻轻拍着她的背:“你已经做得很好了。这天下的账,太多太杂,你一个人算不完的。但你每算对一笔,就有一些人能活下去,这就够了。”
阿枳抬起头,泪眼朦胧中,仿佛看到了那些在灾区饿死的百姓,看到了黄河堤坝上被冲走的河工,看到了张大户病重的妻子……她用力抹了把眼泪,拿起桌上的算盘:“那我就继续算,算到算不动为止。”
窗外的月光,落在她小小的身影上,也落在那噼啪作响的算盘上。这一次,她的眼神里没有了恐惧,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。她知道,这条路很难,布满了陷阱和暗箭,但只要手里的算盘还在,心里的账算得明白,她就会一直走下去。因为她算的不是数字,是人心,是公道,是无数百姓的活路。而这些,值得她用一生去算清楚。深秋的雨下得绵密,阿枳蜷缩在驿站的角落,手里的算盘被冻得发僵。她刚从灾区回来,怀里揣着灾民画的“救命账”——用炭笔在草纸上歪歪扭扭记着的,是官府发放的赈灾粮与实际收到的差额,每一笔都浸着泪。周衍被派去西北巡查,临走前叮嘱她把账册交给王叔,可她刚到京城外的驿站,就被一群蒙面人堵了。
“把账册交出来,饶你不死。”为首的蒙面人声音嘶哑,手里的刀在油灯下泛着冷光。驿站的掌柜和伙计早就被吓破了胆,缩在柜台后瑟瑟发抖,没人敢出声。
阿枳把账册紧紧按在胸口,指尖因为用力而嵌进纸页里。她认得这伙人的身形,前几日在灾区,就是他们假扮成灾民,抢走了运往各村的粮食,当时她躲在草垛后,看清了其中一人腰间挂着的铜铃——那是户部库房的标记。
“你们是李主事的余党。”阿枳的声音发颤,却没后退,“他已经被抓了,你们还敢作恶?”
蒙面人显然没想到这小丫头竟认出了他们,愣了一下,随即恶狠狠地扑上来:“敬酒不吃吃罚酒!”
阿枳转身就跑,怀里的账册硌得她生疼。驿站的后门被锁死了,她只能往楼上跑,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“咯吱”的哀鸣,像随时会散架。刀风擦着她的头皮劈过,削断了几缕头发,落在地上被雨水打湿。
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4:17:13